有时候我觉得青春很长,一整夜接连一整夜也回忆不完。有时候又觉得其实它很短,是30兆流量,是120条短信。现在每个月用100多G流量,30兆可能连刷完一个视频都不够;我现在手机里有远超120条的短信,但99%是验证码。
之前有人跟我说,现在过得不够好的人才会经常怀念也算不上多好的过去,这么说的话我问题太大了,我甚至会在喝多了一点以后怀念我曾经用过的手机们。
借口明明是怀念手机们,让人尴尬的是我已经记不清我的第一个手机到底是摩托罗拉还是波导,半夜脑子里陪我翻来覆去的东西似乎和它到底是摩托罗拉还是波导关系不大。总之是个还没有智能机的时代,甚至是个能拿着功能机去学校都能显摆几天的时代。
我一直认为“早恋”是个伪命题,哪怕早都过了早恋能和我扯上关系的年龄。这个东西不像拿着自己的身份证进网吧,不像报考驾照。难道人类应该在固定的某个年龄才会开始对另一个人产生悸动?这太荒唐了,如果能规定能控制能卡死一个标准,那它就不叫爱情了。
尽管如此,我谈恋爱的年纪在大多数人眼里或许是有点早的,刚上中学后不久。很难相信这段年纪很小时发生的初恋在我之后的人生里依然盘旋缠绕着我,甚至直到现在也还有着某种羁绊,但整个故事太长了,我暂时没有那么一大段空闲时间也暂时没有准备好把它全盘托出。就只拿一小个片段出来吧。
那个时候有一段时间我和ta(我依然会在谈及自己太多时感到不安,所以姑且让我用这种ta吧)不在一个学校,我俩学校甚至说99%寄宿制学校的共同特点是学生不允许带手机。但是那可是热恋期诶,那可是十几岁的热恋期诶,身体里关于爱情的电池还是刚出厂没放过一次电的完美状态,怎么可能捱到每周回家联系一次而已。结合当时功能机实体键盘的特点,那时候谈恋爱的人基本都有一手抬头看着黑板底下盲打出一条短信的功夫。
哪怕一整天的课上都在盲打也是不够的,晚上回了宿舍回了家还是要继续联系的。如果流量还有剩余,那就登录手机端的网页版QQ,标志性的企鹅举着一个手机,下面写着“爱上手机QQ”。跑去在手机屏幕上只能显示一大堆方框和乱七八糟符号的QQ空间的公共留言板,留下一条又一条长大后再也没能如此直抒胸臆的爱意。期间如果手机屏幕上方有小企鹅闪啊闪那就先复制了退出回消息,那时候的情侣还不会因为对方没有及时回复即时消息而吵架,没有这种“约束”的存在,就只是单纯地不想让对方多等待一秒,你的每句话我都要即刻给你回应。
如果那30兆流量用完了,那就只能选择更奢侈的方式——短信。如今想来总觉得那时候用短信谈恋爱是挺有难度的:迫于学生时期的经济压力每条短信是要控制字数的,但是想给对方说的话又没理由的多,但如果超几个字就算两条短信就算两毛钱了,总感觉亏大了。于是就要左右斟酌哪个字可以删,哪句话替换一下还能不影响我表达的感情的浓烈程度。到最后这条短信总算精简成了控制在一条短信字数内又不打折扣表达了感情的言简意赅的短信——这太难了——喜欢一个人就会喜欢对ta说很多话,说很多废话。让一个热恋期里黏黏糊糊的少年少女做到言简意赅,实在太难了。
除此之外收信箱满了之后要保留哪些也是个大难题,至少我在之后的人生中很多个被人开玩笑质疑“你是不是选择困难啊?”时做的选择,都没有那时候缩在被窝来回回看储存量告急的收信箱选择删掉哪一条那么难。
我很早就开始搞所谓的文学创作,所以那时候多少沾点文青形象和文青毛病的,我给爱人发出的每一条短信都自认为是值得被永久保存的。以至于有一次ta的手机被老师没收以后,我甚至没来得及考虑再自己偷偷买一部手机可是巨款,而是叹息我发过去的短信在主观上不是都没了?之后我拿出了所有的积蓄甚至还偷了点我妈的,又去买了个手机托人带给ta。(说来尴尬又好笑,当时在手机城我跟售货员描述的唯一选购标准就是收信箱的短信存储量,成功从旧手机的120条升级到200条了。但那时候的手机不需要解锁就能看所有东西,所以ta妈妈读了我俩的所有短信记录并告诉了我俩的班主任,于是我告诉ta以后看完我的短信就立刻删了,免得再被发现。也就是我白花了600块巨款买了个能存200条短信的手机...)
我是真想不起来一点当时每晚的短信到底在聊什么,或许真的都是废话。能在保持如此迅速的回应的前提下,还能天天晚上的结局都是捧着手机睡着,第二天睁开眼手机还在手里,大拇指还在键盘上,摁亮屏幕还有几条未读。然而这个白升级到200条的手机只为我们的爱情服务了不到一周就殉职了——在某次握着手机睡着后第二天醒来没有未读短信,我就知道应该是被发现了。但这次我就只有点心疼那600块巨款以及担心之后我们怎么联系,但是没有第一次ta被没收时那么心慌,毕竟这次没有短信就没有把柄让人抓。然而当天ta的妈妈就联系了我的班主任,我震惊之余很愤怒的打电话给她的同学找ta,质问ta我提醒了ta那么多次要及时删掉短信,为什么记不住?!ta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开始道歉。ta那句话让我在之后的十余年里都还是深深浅浅的挂念着ta。
ta带着明显在努力压抑的哭腔说:“对不起,我没有忘,我只是一条也舍不得删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