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独女,从出生那会儿就是个极不省心的主儿,据当事人说,老妈当年怀我时便历尽了千辛万苦,几次与鬼门关擦肩而过,还一度误诊怀了“怪胎”,差点就把未出世的我结果在手术刀下,无怪乎这么多年,老妈始终把我在心尖尖上放着,怎么呵护宠爱都不嫌够。人生亦有命,这尘世间的风景终归被我这个顽强的小生命给看着了,且一看就是将近三十年。三十年里的人生其实说不上顺遂,各种人间悲喜剧里倒也荣幸地演了几个小角儿,陪着主角哭笑,偶尔也会升级做一小会儿女主,然苦情戏的成分居多,有时真佩服那时的自己,虽年少懵懂,但入戏极深,好几次差点自刎以谢天下,却终究在关键时刻拉回了理智,并开始潜心修道,但毕竟年岁尚小,犹恋栈花花世界的表象华丽,饮一顿苦茶后也必要豪食一餐肥肉以解心头之苦,是以多年后,修道未成,却也变得不似凡俗里的人,众人只觉雾里开花,瞧不分明,我心下概叹,却也无法。
我曾为自己取一法号名“蓝熹”,彼时青春年少,大好芳华,取晨光熹微之意,暗含“人间有希望,朝阳无限好”,近几年,老态毕现,便想着应个景儿该换个法号了,是以改名“秋若”,暗喻心已入秋。这几年的串戏走场倒也真没辱没了这“秋若”二字,走得越是磕磕碰碰,就越发心如止水,如今已俨然一个外表少女,内心沧桑的小老太了。
那日,某厮眼露精光,做奸笑状与我看了张照片,我见着照上是一个极其眼熟的的女子背影,纤弱瘦小,看不清样貌,正蹲在人群后聚精会神的摆弄着一款破黑的手机拍照,那厮还颇为自得地配了文字:好小只的老师……我顿时嘴角一抽,顶着突突跳动的青筋,支吾着愣是蹦不出一个音节,原想谦虚一句“其实我的心已经老了”,但望着那厮无限活泼又生机盎然的形容,话到嘴边,竟是有些不忍开口……为此,我很是小小忧伤了一阵。
我其实并不喜参禅,这么多年,每每入定,必是伴着一场凄风苦雨,有时还夹杂着电闪雷鸣,场面甚是恐怖。你要嗅着雨水的咸腥味走在雷电交加的夜里,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但幸运的是,雨过天晴后终归有一道长虹挂在天际,绮丽曼妙地闪着七彩流光。那时你才恍然,人生其实不可谓不美,是你又入戏太深,伤到了心肝而不自知。于是我又开始好好拾掇灰头土脸的自己,对镜挤一堆明艳动人的笑靥,清清爽爽地再次赶路。
这几年,戏演的少了,看的戏却多了,大抵因为总是抗拒做一个戏中人,总想偷偷懒参参禅来打发日子。更多的时候是觉得回忆里的时光苍然如老妪,灰白的发亦或是伛偻的身姿,都是让人心疼而不忍直视的。而不论我愿不愿,也都只是每个旁人眼中的路人。我有时揣着看戏的心,殊不知自己也或是别人戏里的角儿,只是,大概除了至亲之人外,你也最多不过就是个走场的小角罢了,不用等到曲终也早就没了你的戏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