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者如斯 二十年前往事

发布者:浮尘决 2022-4-11 20:36

傍晚,我散步来到西河。登上西河大桥,看着缓缓流淌的河水,默念着“逝者如斯夫”的哲语,心中一惊,猛然想起二十几年前在这里目睹的难忘一幕。

那时,我是个“半边连”干部,周末下了班,都骑着自行车,从西河大桥上经过,赶回四十多里地外的家。那个周六,也是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刚上大桥,就发现交通堵塞了。我赶紧下车往前挤,只见客车上的人都把脑袋伸出窗外张望。桥上的人把一块空地围拢了,更多的人还在继续围拢过来,交头接耳,唏嘘感叹着。我猜想肯定出事了,弄不好还闹出了人命。我的目光越过围观者的头顶,果然看见桥面上的一大摊血,一个女人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自行车倒在身旁,前轮有些扭曲———根据她的体形判断应该是个中年女子,我似曾相识,又不敢断定———看不清她的脸———她的头部已被撞得不成样子。她躺在那里,仰面青天,却再也看不见青天……她肯定已经死了,要不然,不会迟迟不送往医院抢救。她孤单地躺在那里,围观者指指点点,却没有一个人走近。我想,这里肯定没有她的亲人,此刻她的亲人一定在另外的什么地方,尚不知道这里发生了车祸,更不知道这起车祸夺去了他们亲人的生命,并有可能从此让她的家庭走上另一条完全不同的路。她就这么走了,跟谁也没有打一声招呼。

正对着死者不远的地方,停着一辆装满槎柴的大四轮拖拉机。车上的槎柴向一方歪着,快要倒下来的样子。我据此判断死者可能就是被这车刮的。

警车在更远些的地方停着,几个警察正在用皮尺横着竖着反复丈量从生到死的距离。另一个警察正在低头讯问那个蹲在地上,脑袋低垂的肇事司机。围观者的包围圈越来越小,我距离她死亡的瞬间却从十多分钟渐行渐远到了二十多分钟。

我挤过去,向我熟悉的一位交警打听。他告诉我,死者姓鲍,是牌楼医院的医生。天哪,真的是上周回去还见过面,家乡医院妇产科的鲍医生。她在家乡一带人缘极好,作为“爱心大使”,为不少产妇平安地接产了小生命。她的爱人在县气象局工作,有一双儿女,夫妻感情甚笃。她常不无羞涩地对别人说,每个礼拜回家,她爱人老谢都要为她洗长长的头发。

我呆呆地站在那里,想着几天前她的样子。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戛然而止了。她的身体还在,但她却已经没了。就这么被拖拉机一刮,她的自行车倒了,她的脑袋正好撞在人行道的水泥坎上。她就这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活着的人们,朝着相反方向去了。她躺在那里,心中已经没有了爱,也没有了恨,只剩下平静如斯的一具尸体。如果上前伸手摸一摸,她的体温肯定已经散尽了。

此刻她的亲人们在做什么呢?也许爱人正在为她准备洗头发的热水,也许正在做一顿可口的晚饭。孩子们可能正在宿舍门口嬉戏,望着每周都回家的妈妈,让妈妈为他们洗澡、洗衣裳……他们不知道她已经在路上,已经进了家门,已经扑倒在他们怀里哭诉自己并不想死去。

人命关天,死亡却来得如此简单而突然,一切都像命运,你根本不可能察觉,更无从把握和反抗。天色黯淡下来,围拢的人慢慢走开了。前面的车辆缓缓离开,并且渐渐提高速度。当我迈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三回头,推着自行车,离开现场时,甚至想,如果不是当天下午在办公室多呆十几分钟,现在躺在地上仰面青天的会不会是匆匆归家的我?现在,是这个我所熟悉的鲍医师代我去赶赴了死亡的约会。

后来,听说她的爱人老谢调离了潜山,带着两个孩子回到了福建老家,也不知生活得怎样,孩子应该长大成人了吧?当今天在夕阳里,面对二十多年前那令人心悸的一幕,我很自然地想到死亡,想到人类相同的归宿,想到人的生命的脆弱,一生的旅程竟在一个如此简单的程式中结束了,一种生命无常的感触不禁袭上心头。这也多少提醒我们,在生活中应该多一点宽容,少一点刻薄,多一点爱心,少一点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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