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秋天，父亲走了，他去的世界是，世界不可能无限遥远。母亲经常蜷缩在外墙长满青苔的老房子里，和父亲一起翻看老照片。
有一张我母亲和父亲1964年在县照相馆拍的结婚照——父亲穿着一件四口袋中山装，口袋里装着一支钢笔；母亲梳着辫子，有一双天真无邪的眼睛。
那一年，是我妈第一次去县城看在办公室工作的我爸。她走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脚步有深有浅，远不如赤脚走在家乡的田野里豪迈。
今年76岁的母亲，县城是她去过最远的地方，现在县城已经扩展成一个百万以上人口的城市。结婚后，我妈和我爸一起来到城市生活。她出境那天，一只大黑狗含泪追着载着她的皮卡车，跑过了一个又一个山梁。
进城后，父亲一直想着带母亲出去走走。他在地图上向母亲示意，去过哪个城市和景点。他说，如果把国家比作一棵参天大树，那么我们所在的这个地方最多只是一个小小的枝干。母亲伸出手指在地图上涂抹，喃喃自语，就那么小？
有一年秋天，家乡有一个机场，我打算带父母坐飞机去北京。我记得有一次看电视，我母亲对长城说，长城像一条黑龙在群山中延伸，要是我能去那里亲眼看看就好了。而父亲当场满口答应，“好，我带你去！”但是就在我准备订机票的时候，我妈突然吵着不去了。
她的理由是，只看地面上的飞机。新机场建成后，我妈妈去看了飞机。当巨鸟咆哮着直冲云霄时，她眯起的眼睛在云层里停留了很久。后来爸爸告诉我，为什么妈妈不愿意坐飞机去北京，因为舍不得钱。
一张去北京的机票要1000多块钱，我妈在想能买多少斤大米和猪肉。于是她淡淡地说，不用了，以后再说。
也是那一年，我想买房，但还是缺点钱。找了几个平日里看起来很大方的朋友，结果都被各种理由热情谢绝了。
一天晚上，爸爸妈妈鬼鬼祟祟地来到我家。他们进屋，我妈赶紧关上门，打开报纸三层包着的10万块钱，说，拿着！当我拿到新房的钥匙，跳进门的时候，总觉得妈妈的体温在房间里弥漫。
望着窗外婆娑的灯光，我能看到妈妈颠着小脚去银行存钱，我能看到步履蹒跚的妈妈微笑着向我走来。
父亲多次感叹母亲这辈子没出过远门，这是他的遗憾。78岁那年，父亲患了严重的痛风和帕金森病。他在家里的沙发上坐了很久。每次他艰难地起身，都像拔起脚下的树根一样摇摇晃晃。让母亲出去远行的念头，虽然还在他心中涌动，但很快就被现实的波涛冲刷掉了。我妈整天陪着我爸，沉默却深情。
我的一个年轻朋友让我去上海后带我父母去散步。朋友说我在乡下的时候，家里人开不了锅。他妈妈带着布袋走遍了整个村子，想借点粮食维持生计。只有我妈把柜子里最后的口粮——50斤黄金大米拿出来，倒进了饥肠辘辘的口袋里...我母亲对他的家人很好。
我把朋友的想法和邀请说了，我妈连连摆手说，不，不，你爸爸还在家，我和他在一起。腊月，我妈马上让我把她亲手做的腊肉和香肠快递给我上海的朋友。
现在，我的母亲，一生浸淫在烟熏火燎、风霜雨雪之中，腿脚非常不方便，只能被困在老房子里，这让我在绝望中一点一点地打消了带她远行的念头。现在，无论世界多么多姿多彩，多么繁华，母亲没有家人安全陪伴更重要。
在这个世界上，有人可以大胆穿越地球，甚至遨游太空；有的人只能在时光的变迁中，活成老墙上的小闹钟，滴答滴答，感受生命的浩瀚。也许你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但你可以保持一份亲情。从头到尾的陪伴才是完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