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小静
文：消失之城
一
真是活见鬼了，周六晚上我正和闺蜜在酒吧玩，我的手机竟忽然收到了一组奇怪的数据，这组数据，发自我遗忘在未婚夫家的那台体脂称。
这台体脂称是闺蜜推荐给我的，除了可测量体重，还可以测量脂肪和体内水分，非常神奇。一度我迷上了这个小可爱，每天饭前饭后都会上称称一称，而每次称重后，我的手机都会收到一组详细数据。
叫我惊愕的是，这称明明平日只有我一个人在用，而且一个月前我负气离开未婚夫孙豪的住处时，根本没顾上带走它，现在它怎么突然又向我发送起了最新数据？就算孙豪不小心踩到了它，这组数据也完全对应不上他的大块头体型啊。
闺蜜一句话点醒了我：“你傻啊？这数据一看就来自一个小女人，明摆着孙豪趁你不在家把哪个狐狸精带回家了，那贱人脚痒，一不小心就上了下你的称……”
但我还是不敢相信，缺乏异性缘的他，居然也会有除我之外的女人。我为他辩解：“会不会是他那些同事来家玩，他哪个女同事一时好奇，用了下我的称？”
但闺蜜质疑：“这都几点了？夜里11点了好吗！就算有女同事来玩，也不应该闯你卧室啊！你以前经常发朋友圈晒体重，我咋记得你这秤是在你俩卧室放着啊？”
我彻底懵了，看来，孙豪是铁了心要和我分手啊，都迫不及待地把新欢领回家了。
二
我和孙豪是通过熟人介绍走到一块儿的。
因为家教很严，加上见多了没有结果的校园恋情，大学四年，尽管也有不少男生追我，但我始终单身一人。走上社会后，我才有点失落地发现，身边优秀点的异性基本都有了家，能“剩”着的，大都和我一样家在外地，没车没房，而且在这座省会城市全款买房的希望非常渺茫。我不甘心和他们从零奋斗，按揭买房，于是自觉和他们疏远。
眼看岁数越来越大，我急了，不得不一再降低择偶标准，最后在亲友指导下只剩下了几个条件：男方必须有正式工作，没有既往婚史，有本市户口，有一套能为我遮风挡雨的全款买下的产权房。
一番折腾和筛选后，基本符合条件的孙豪浮出海面。他大我四岁，家在本市，大学毕业后进入本市一家效益不错的国企工作，前两年家里已给他买好了婚房。只因为他性格保守，不擅长泡妞，又觉得网恋不靠谱，再加上他们单位男人居多，寥寥几个女同事基本都已结婚生子，所以才“剩”到了现在。
介绍人说，孙豪一看我的照片就很喜欢，迫切让她安排见面时间。第一次见面，孙豪就一眼一眼地看我，毫不掩饰对我的好感。
尽管虎背熊腰的孙豪并不合我这个颜控的心意，但他长得也不算难看，基本在我能够接受的范围，考虑到他的条件还可以，我没拒绝他的加微信请求，很快我们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见面。
在催婚压力下，我俩很快就确定了男女朋友关系。
市内房租高，住不起，上班后我和闺蜜在城郊一座老楼上合租，上下班要倒三次车。孙豪心疼我每天近三个小时都花在路上，怕我休息不好，主动提出他父母给他买的房离我们公司较近，让我先搬进那套房子住。
我半开玩笑地问他：“万一咱俩最后没成，我却把你的房子住旧了，你老婆叫你再买一套咋办？”他笑道，他坚信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他已经认定他的老婆就是我！
我家境普通，父母至今住在小县城破旧的筒子楼上，厕所都是公用。看着孙豪装修一新的房子，我还是很有些犹豫，孙豪说，大不了等我们结婚前，再把房子稍微拾掇下就好。我这才搬进了他的新房，孙豪随后也住了进来陪我，这套崭新的房子很快就有了烟火气。
同居后我对他还算满意，不加班的日子，他会和我一起干家务、做饭、逛街。我偶尔加班晚了，他担心我安全会专门跑来接我。我渐渐习惯了有个肩膀可靠，也由衷觉得在这个偌大城市有个家的感觉真好。
时光飞逝，我俩不知不觉已过了一年多小夫妻的生活。期间虽也有小吵小闹，但都不值一提。
三
遗憾的是，就在我俩准备择个日子领结婚证前夕，我那远在老家的表姨来省城看病，顺便也来我和孙豪的小家看了看。这一“看”，我的婚恋状况就被火眼金睛的表姨看出了各种问题。
首先是，表姨对我们的婚房只有80平很不满意，当初让我颇感惊艳的房子，在表姨眼里却跟个鸟笼似的！当着孙豪的面，她一脸嫌弃地说：“这么点地方够住几个人啊？将来你们小两口有了娃咋办？何况国家现在提倡生二胎三胎！万一两家老人来帮你们看孩子住哪？”
孙豪赶紧解释：“我爸妈只白天帮我们带娃，晚上回他们那边住。”
“行吧，小孙的父母在本地有房，就不说了，万一静静你爸妈来了，是你俩睡沙发呢，还是叫老两口睡沙发？你们，明摆着不让老家来人啊！长此以往，亲戚们还走动不了？”
孙豪不在身边时，表姨还拿自己女儿跟我现身说法。
表姨的女儿丽丽结过两次婚。想当初，丽丽不听父母劝，偷出家里的户口本，嫁给了帅气的穷小子，跟到对方家举办婚礼，才发现那家太穷了，大过年的都没两盘肉菜。受不了紧挨着猪圈，气味刺鼻的厕所，丽丽很快就离了，反正俩人都穷，也没啥财产官司要打。
痛定思痛，丽丽心一横嫁给了她妈介绍的一个刚死了老婆的矿老板，尽快对方的年龄可以给她当爹了，儿女也小不了她几岁。
但不管怎样，她从此过上了阔太太的生活，每天除了吃吃逛逛，就是做头做脸打麻将。连没有固定收入的表姨两口子也跟着女儿翻了身，住进了女婿在县城买的大房子，各种进口家具一应俱全。
表姨一提起终于“嫁对了人”的女儿就满脸得瑟。
四
也因为自己女婿是当老板的，表姨多少有些看不起孙豪这样的工薪阶层，连带他买的小房子，在表姨眼里都跟纸糊的一样寒碜。
她还问了我一个扎心问题：“他这房子写你名字了没有？如果没有，这房子又是他婚前买的，那万一哪天你俩感情出了问题，他这房子跟你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其实我也不是没想过这问题，但考虑到孙豪已是我目前最好的选择，加上我知道自己的家境不怎样，还有个未成家的弟弟，重男轻女的父母不可能给我陪嫁妆，所以也不敢对孙豪的房子贪心，想着结了婚他应该也不会亏待我，于是故意淡化了一些问题。
我只好含混地对表姨说：“谁谈恋爱是奔着离婚去的呀？等有了孩子，我不信他会对我们娘俩差！何况，我家的条件你也知道，人家小孙又图我什么呢？”
我的“自轻自贱”差点把表姨气坏：“你怎么就这么自卑呢？你长得漂亮又上过大学，怎么嫁的连你只念过初中的表姐都不如？你不挺直腰杆跟男方家提条件，人家当然会可劲地欺负你啦！”
我辩解：“其实小孙对我还不错……”
表姨一脸鄙夷：“我看你现在已经被他严重洗脑了，还没结婚，就早早跟人住进了这个鸟笼子里，这还怎么再提条件？万一将来他有点啥变动，看你怎么从这里搬出去？”
她还说：“你要是不好意思跟他提条件，我帮你提，让他必须把你的名字加到房本上，否则这个婚咱就不结了！”
五
表姨说干就干，还真的代表我父母向孙豪提出，必须把我名字加到他的房本上。
我早看出孙豪不喜欢我表姨，表姨的咄咄逼人让他越发不愉快，他也很不友好地将了我表姨一军。
他说，他父母其实一直不愿意让他找小地方来的妹子，怕的就是婚后各种关系拎不清，何况我家家境差，我还有个未成年的弟弟，这种家庭明摆着充满大坑，他之所以顶着各种压力选中我，就是看在我品行还不错，能跟他好好过日子，如果我家的人真想为我考虑，最好别把嫁女儿做成黑心生意。
再则，这套房，虽说在他名下，但却是他父母拿养老金外加找亲友借的钱买的，父母到现在都还在帮他还债，我还没和他结婚，就想在房本子上加名字，他父母这关肯定是通不过的，等我俩结了婚，有了孩子，这事肯定好商量。
表姨本就是个厉害女人，有了牛掰女婿后，性格就更加强势，见孙豪竟敢顶撞她，她对孙豪的印象也越发糟糕，发表了一通“敢情别人家是给你家白养女儿”之类的言论后，她怒气冲冲走了。
不用说，回老家后，她不知说了孙豪多少坏话。我爸妈呢，既没主见，又爱面子，听了表姨的吐槽后，对孙豪的印象也糟到了极点，竟跟着表姨起哄，非让我逼着孙豪按我表姨提的要求办，否则，就算我偷着和孙豪领了证，他们也不会再认我这个女儿。
六
架不住父母整天打电话抱怨加警告，一度我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孙豪的情绪也大受影响。
一天晚饭时他多喝了两杯酒竟怪怪地盯着我说，以前他还觉得我父母憨厚朴实，哪想他们竟想利用我这个闺女下那么大一盘棋……幸亏我的娘家人暴露得早，否则，等他结了婚才发现自己娶了如假包换的“扶弟魔”，那就亏大了！
见他这样，我也没好气：“现在小县城的女孩子结婚，起码都要几十万彩礼外加有车有房，我好歹还上了大学，而且把第一次给了你！难道我就那么不值得你付出？”
见他张口结舌，我继续说道：“你父母都有工资和公费医疗，30万彩礼对你家并不多，你何必非要在这点上跟我父母计较？说来说去，你就是觉得我不值呗！”
此言一出，孙豪和我彻底翻脸。此后，他对我再也没有了从前的体贴和关爱，我俩常会为一点鸡毛蒜皮事就吵大半天。我坚持他不加我名字就不领证，他则提出，我非要加名字，他可以把这套小房子卖了，我家再添几十万，我俩一起凑钱买套大的，然后就把我俩名字都加上。
我们谁也说服不了谁，一吵架就进入死循环，婚事也一拖再拖。
七
一个多月前，孙豪和我吵架后跑回他父母家住。不知听了什么闲话，没住两天又回来了，还气呼呼地说：“凭啥我自己买的房子自己不能住，叫你白住着？”
又道，自从我和他住一起，每月千把块到底房租就省了下来，他这里的水电煤气各种费用也都是他一个人再出，我自己的工资尽量存起来给我娘家用，难道他的钱就是弹弓叉子打来的？
我听了不免委屈，当初我也想补贴点家用，但孙豪自己说，他家条件好，我家条件差，让我把钱存起来，以防我父母有啥不时之需，现在怎么又说出这种混账话？
但孙豪已不想再跟我吵，他说跟我在一起太累了，我这种只关心自己的身材和体重，从没想过帮他分担压力的女人，他真心娶不起，让我赶紧收拾东西走人！
看见孙豪黑沉沉的脸色，我才发现他并不是在跟我说着玩。一时间，我懵了，但又不愿被孙豪小瞧，只好简单收拾了两件衣服，作势要走。见孙豪没有拦我的意思，我跟他说，等我找到合适的房子再来搬其他东西。孙豪不耐烦地说：“你最好快点，你要是赖着不搬，我就得给你算房租了，按这块儿的房租，你至少每月得给我两千！”
走在夜风里，我心如刀割，不知道当初疼我的那个男人怎么变得这样冷酷无情。
无处可去的我只好打车回到了闺蜜的出租屋。听了我的哭诉，闺蜜安慰我，成一个小家不容易，也许孙豪只是在气头上，等他消了气，想到我的好处，肯定会来接我。
哪想，这次冷战竟长达一个多月，我和孙豪，谁都不愿先搭理对方。
八
最叫我伤心的是，父母得知我被孙豪赶出来后，竟一个劲骂我没本事，白上了一场大学，连个男人都搞不定，让我去孙家死缠烂打。他们的意思，我以前多少还有点身价，偏自己不自重，现在被人家白玩几年又不要了，“看你以后再怎么嫁进好人家？”
“以前我俩好的时候你们不停搅局，现在人家不要我了，你们又叫我去死缠烂打，这不是让我显得更贱吗？”我生气地回怼他们。
我妈不管这些，她给我下死命令：“别管那么多，他不要你，你也搅得他娶不成别人！他要娶你，你让他必须掏下30万！否则我们带你上他妈家要你这几年的青春损失费！”
父母的态度让我的心里沉甸甸的，现在一见家里来电我就心里打颤。
不忍心近三年的感情毁于一旦，我准备和孙豪好好谈谈，认真梳理一下我们之间的问题，看我俩的关系还有没有挽回余地。谁料，体脂称发来的一组数据，瞬间就让我的信心土崩瓦解。
闺蜜见我彻夜难眠，让我别多想，也许不过是我的体脂称多日未用，神经错乱了。
但次日上午，再次收到一组最新的称重信息时，我还是崩溃了。我不想再装鸵鸟，非要去孙豪住处探个究竟，闺蜜怕我出事也紧跟着我。
九
打开房门，正躺在沙发上刷手机的孙豪愣住了，他敞着睡衣，光着两腿，浴室里，洗澡水哗哗淌着，明摆着有人正洗澡。
我闺蜜对孙豪说：“牛啊老孙，这么快就有新欢了，怪不得对我们静静不管不问！我给你发短信，让你把静静接走你也不理！”
孙豪有点慌乱地说道：“不是这样，她只是我朋友的表妹，来咱这儿找工作暂时还没找到……”
这时，一个打发染得很黄的年轻妹子，穿着我的真丝睡袍就出了浴室，有点挑衅地看着我。孙豪尴尬地对她说：“你先出去转转吧，这我女朋友，别让她误会了。”
那妹子却说：“哥你让我去哪儿啊？我就是大老远来投奔你的呀，咱们网上说好的，我过来，你养我！”
孙豪狼狈地看看我，又拿起手机操作了一番，对那妹子说：“你先商场转转，回头我再跟你细说。钱我转你啦。”那妹子看了眼手机，这才进卧室穿衣服去了。
那妹子走了，我也进卧室收拾自己的东西，闺蜜也进来帮我。
孙豪站在卧室门口对我闺蜜说：“也不光是我的错，我本来是真心想和静静结婚的。她家的条件我正和我父母商量，我再做做工作，他们应该也就认了……”
我闺蜜气愤打断他：“你既然想和静静结婚，还招其他女人进家？”
孙豪解释：“这些天我不是苦闷无聊嘛，就上网找人聊聊。谁知小地方的女孩逮谁都是稻草，竟真的跑到咱这儿来玩了，听说我女朋友不在家，非要来我这儿蹭住。我不骗你们，她其实昨天才来，我见她确实没地方去，这才收留她一晚，其实，我俩真没什么……”
闻着卧室里让人恶心的刺鼻气味儿，再听着“未婚夫”行云流水的谎言，我只觉胸闷头晕。我拎着自己的拉杆箱，不顾孙豪劝阻离开了这套已住了两年多的房子。
这几月我虽然不时会和此人争吵，但多少还是出于对这段感情的不舍和留恋，本来经过一个多月的思索，我已经不想太纠结加名字的事，彩礼也好商量，但对于出轨偷腥这种事，我却无论如何容忍不了，这是我必须捍卫的婚姻底线。朋友们，你们觉得我做得对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