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水无香)
酒店前台送上来的水果盘里,各色时令水果晶莹剔透,鲜艳欲滴。她用白嫩干净的手指拎起一颗樱桃,递到了他的嘴边。
他愣了一下,心想,她这是赤裸裸的挑逗啊!
这动作很符合她的性格。她向来是目标明确,思路清晰,知道自己要什么的女人。
现在,她想要他。他知道。可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二十年前,他们是一对情侣。他是个学霸,帅气,多才,尽管家庭条件不怎么好,还是很受女孩子喜欢。
她也是爱慕者之一。
跟别的女孩的羞涩和胆怯不同,她很大胆。在大一的时候,她就明目张胆地去向他示好,主动表白,三两下就把他给搞定了。
校园里,他们也曾经出双入对,恩爱非常。
在他的帮助和带动下,她的成绩进步很快,知识面也得到了很好的拓展。
那是有情饮水饱得日子,他们合吃一桶泡面,共饮一瓶酸奶,看露天电影,骑着一辆单车到郊外旅游……
很幸福很满足。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不完美的事情也时有发生。
因为他的条件差,手头紧,不能带她去像样的地方吃饭,娱乐,也不能送她像样的礼物,日子总是有些捉襟见肘。
她当然也有点失落。
他感觉有些对不起她,可是又无能为力。
他出去打过工,但是赚到的钱实在微薄,谈了三年,他能送的最好的礼物,也就是他拿到奖学金时,给她买的一条一千多块的项链。
这跟那些动不动就送手机,大牌衣服和包包的情侣是没法相比的。
现实,在没有毕业的时候就冲击到了她。
所以,在实习期,当一个高她几届,已经在一个大公司站稳脚跟的学长向她示好时,她抓住了机会。
直言不讳地,她跟他摊牌道,
“咱俩在一起,谁也帮不了谁,还是各自寻找各自的出路吧!
他懵在了当地。
只有鬼才知道他是怎么走出来的吧,那段时间,憔悴得像一片落叶,夜夜靠酒精睡眠的他,像一个鬼魂。
好在,挣扎了四五年之后,他也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成了一个大公司的技术主管。
一晃,快二十年过去了。
如愿以偿地,她后来过上了富足的生活。老公创业成功,她成了中产富婆。
物质有了,可是心里的缺失得越来越多。
甚至,到后来她都不知道为什么活着了。
前几天,在一个同学的饭局上,她突然听说他离婚了。
她二话没说直接飞过来找他。
“我过得不幸福——”
一起吃饭时,她喝了很多酒。他送她到酒店后,她直言不讳地说,
“我老公一点都不爱我,这些年,他在外面前后有过五个女人……”
“唉!”他安慰她说,
“都这个年龄了,你看开一点……”
“这些年——我常常想起你——”
她拎起一个樱桃,递到了他的唇边……
他愣愣地看着她,感觉时光像倒转的磁带般哗啦啦往后退……
那时,他们各自张开嘴巴站在房间一角,手里拿着一把樱桃,轮流对方的嘴里掷……
成功一次,就亲吻一下——直到把两人的嘴巴都亲成了红樱桃。
可惜,昨日早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他鼻子一酸,伸手接过了樱桃。
可是,他接樱桃的时候,却下意识地,手指避开了她的手……
她的心抖了一下。
本来,她是抱着离婚的决心来找他的,她的婚姻早就名存死亡了。她之所以没离开,一是对婚姻失望,二是不甘心把优越的家境拱手让人。
可是,如果是为了他,为了爱,她是有这个勇气的!
此行,她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来的。
她想,现在似乎没什么可以阻止他们了吧?物质也有了,自由也有了,那曾经失去的爱,就像她手里的樱桃一般,应该是唾手可得的呀!
她满含期待地看着他。
他却把接过来樱桃放回到了盘子里。
“现在没啥胃口……水果吃得很少。”
她的心像一艘沉船,向海底的方向下坠。
“你有别人了?”她沮丧地问。
“算是吧!”
他面无表情地说。
她眼里的光芒一下子熄灭了。
他一阵心痛,但什么也不想做。
他又跟她聊了几句,便礼貌地跟她道了别,下楼走了。
她关上房门,把背靠在门后面哭了起来。
他叹息着走到楼下的前台时,突然心念一转,拿出身份证另开了一间房,在她住的楼层的顶上一层。
进了房间后,他打电话叫来了一个露水女友。
离婚后的日子,他偶尔会结交这种炮友,暂时抚慰一下彼此的寂寞。
关灯后,他伏在这个陌生的,温顺的女人身上,试图找到早已逃离的,他很多次试图寻找但一直找不到的幸福……
可惜,他依然没有如愿。遥远而模糊的快感如荡漾在水里的树影,晃来晃去都是虚的,抓不住一丝实体。
他绝望地叹了口气。
她不可能知道她对他的伤害和破坏……当年,她在欢愉的床上向他提出了分手,他当即就疲软了。后来是漫长而痛苦的疗伤和奋斗……现在,他已经半废了……前妻也是嫌弃他才分手的……她以为他们可以找回失去的一切,不,这是不可能的。看到她,他心头涌起更多的痛苦……他宁愿跟别人,也不愿跟她。
爱不是一只埋在地下的碗,你扒出来一洗,完好无缺,它是掉在地上的玉佩,早在坠地的那一刻,就已经粉身碎骨,再无复原的可能了啊……
想到这里时,他在陌生女人的身上停顿了下来,伸手抹了把眼角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