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们村的“孩儿王”叫金生。
金生的父亲在外面工作,奶奶心疼他是长孙,时常给他一些零花钱。金生用零花钱买了不少玩具和小人书,村里的孩子经不起诱惑,纷纷投奔到他的麾下当马弁。
金生的年龄大我们两、三岁,他在学校班级比我们高,鬼点子多,手头比我们阔绰,当我们的司令倒也顺理成章。可是,他这个司令在位几年,好事没干几件,坏事却干下了一河滩。
那年春天,隔壁杨婶在屋后种了一棵秧苗。到了夏天,藤蔓上结出一颗颗果实,才拳头大,金生就一口咬定这些是西瓜,说谁也不能惦记,他要做第一个吃西瓜的人。
杨婶的女儿叫春妮,她跟金生同龄,俩人还是同班同学。春妮知道金生惦记着她家的瓜果,怕遭祸害,就告诉金生,那不是西瓜,是冬瓜。冬瓜是不可以生吃的。
金生疑心春妮骗了他,一个雨夜,趁着没人看护,他支使冬平把最大的那颗瓜摘了回去。用刀切开一看,里面是白的,伸舌头一舔,一点甜味也没有,这时金生才知道春妮说的是实话。
无端丢了一个大冬瓜,春妮知道是金生干的,苦于没有证据,只好把不快埋在心里。
过了几天,春妮的小姨来走亲戚,给春妮买了个万花筒。那万花筒真有意思,摇一摇,是一种图案。再摇一摇,又是另一种图案。千变万化,无穷无尽。
春妮把万花筒带到学校,班上的同学看后都迷住了。金生就坐在春妮的后面,几次开口向春妮借,春妮就是不借给他看。
那时候,我和冬平正在竞争一个师长的职位,为表忠心,俩人都对金生如影相随,唯唯诺诺,大献殷勤。金生以示嘉奖,给冬平半块橡皮擦,给我一本没有封面的小人书。
一天下午,我们提前来到学校。
到了金生教室,里面没有别人,金生掏出一支毛笔和一瓶墨汁,说是他的课桌前沿掉了漆,不好看,叫我和冬平帮他上上色。冬平端着墨瓶,我用毛笔蘸上墨汁,左一下右一下刷起来,直到把课桌前沿全部刷黑了,这才作罢。
下午第一节课是自习课。刚一下课,校长就把我和冬平叫到了老师办公室。春妮站在那儿哭哭啼啼,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哭泣。校长叫春妮把背对着我们。当春妮转过身,看到她后背上一大片黑乎乎的墨迹,我慌乱地低下了头,知道金生这家伙把我们拐沟里去了。
为了洗刷自己的清白,我和冬平一五一十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校长。
下午放学的时候,我们村的伙伴头一回群龙无首。金生被校长留下来写检讨,直到天快黑了才回来。
晚上,金生找人把我和冬平叫到村口桥头,斥责我俩是叛徒甫志高,背叛了组织,出卖了他。他说他是桥,我和冬平是桥下的流水,以后离他越远越好。
过了两天,金生的父亲从外面回来,得知金生干了许多愚不可及的蠢事,恼怒地请金生吃了一顿“竹笋炒肉丝”。金生的奶奶看到长孙挨揍,因为理亏,不敢替他出声。后来找了春妮出面求情,这事才算摆平。
这事过了不久,芥蒂还没消除,我和冬平头上叛徒的帽子还没摘下,金生就被他父亲转学到了城里,从此以后,我和金生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春妮倒是还能常见面,因为她后来就嫁到附近的村庄。有一次说起往事,她记忆犹新地说:“买花衬衫用了四块二毛钱,我挖草药挖了大半年才攒下,可惜才穿一回就被你们弄脏了。”
我笑着问:“你当初干嘛不把万花筒借给金生玩一下?”
春妮笑着说:“你们这帮坏小子,偷了我家的冬瓜,还要我讨好你们,想得美!”
故事已经过去好多年了,尽管都是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糗事,现在回想起来,心里依然觉得亲切和甜美。
2022-11-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