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早背得几首哀婉凄绝的古词,便把“如花美眷,似水柔情”奉为爱情经典,寻寻觅觅十几年,似这等“内外兼修”的人儿总碰不上,忽忽三十挂零了,便将标准压得低些:美眷如花倒不必苛求,但似水柔情一定要的。妻是小零食摊主,婚前约会,她总会拎个小包,装些五花八色的小食物:什么杏仁呀、聪明豆呀、情人梅呀之类的,有时竟柔情万种地送到我嘴里,笑咪咪地问:“我的东西好不好吃呀?”“好,当然好吃!”从未有人待我如此温柔,我受宠若惊忙不迭地回答。偶尔在树荫下或街灯的间距,她用喷满口香的红唇在我脸颊上“叭”地一下来个热吻,又慌忙害羞别过脸去,情态够娇滴、够温柔的,那时我竞忘了她曾有过一段曲折辛酸的初恋带给我的酸醋,便美美地想:如此温柔有情调又善解人意的女人,倘若娶了她,岂不还了心愿、幸福一生!
我就那样拜倒在她的香吻里,速战速决地结了婚。论到相貌,妻的确是一幅菩萨面孔,慈眉善目,平日脸上充满笑意,还有两个若隐若现的小酒犁涡儿在上面打漩,真可以令人迷醉。谁知,结婚才半年那张曾令我一度沉迷的笑脸,竟慢慢拉长起来,特别在她妊娠期间,经常与我“刁难”。家在农村,生活单调,偶尔出去串串门摆摆“长城”,却多半是输多赢少,免不了沮丧回家,以为她忙完了该睡着了,谁知蹑手蹑脚一进门便被她堵住,横眉立目地数落:“你赚钱没个门,搓牌倒是门多,我快生小孩也不见准备准备一下,一点责任感都没有!”因我长期打短工,无固定收入,这一回被妻捉了短,一时气来,便吼道:“你明知我赚钱没门、没责任感还要嫁给我?”说完倒头便睡。结果她唠叨一夜,哭诉一夜,后来又为麻将争吵过一回,我心知有愧也便不敢再会麻友了,但心里少不了芥蒂,恼她出口太重没点温柔。
有一次,一位高中女同学来村里采访十几年如一日照顾五保户徐大爷的驻军某部,中午我便留她在家吃午饭,这位同学曾与我同桌,那时曾经常要我教她书法的,虽离别七、八年,印象还很深,谈及同学景况,不胜唏嘘,妻被冷落一旁我也浑然未觉。女同学走后妻便说开了:“你们这么谈得来,你为何不去找她做老婆!谈得那么火热,这世界上好象只有你俩一样,当年你们是不是……”,我怕她说出更难听的话,便截住她说:“别胡说了,你不是一样有一个爱得死去活来的男人吗?”话一出口我马上意识到我闯祸了,触及她的至痛了。便不作声,果然妻的脸唰地白了,眼睛顿时潮湿起来,她用力甩一下凳子大声喊:“是又怎样,是又怎样?”从此以后,妻总是用一种怨嗔的眼光看我,只默不作声做家务,家里就象埋了一颗不知藏在何处的定时炸弹一样。这样一直持续了一个多月,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我彷徨、苦闷,甚至心里有丝懊悔,既悔我说话说错,又悔我不该与她结合,什么“似水柔情如花美眷”看来今生是无望的了。
正在我为婚姻苦恼时,又因招工体检不合格失业在家,妻也因生孩没有摆摊,家景日见困窘,与我更是处处磨擦。这时我又做切割鼻息肉手术,妻子却已忘了生气,她一边带小孩一边四处张罗借钱。手术时,为了省钱,每天三餐她又要背着小孩走1公里多路给我送饭。那几天,每每见她忙里忙外的瘦削身影,我便有些哽咽,特别是当我浑身虚弱象抽了筋一样走出手术室时,她赶忙扶住我,连拖带驮地往三楼病旁爬,在爬二楼楼梯时,妻实在背不动,打了个趔趄我便一跤撞在扶手上,刚刚止住血的鼻孔又喷出血来,妻吓得大叫:“医生!医生!”几个医护人员跑过来帮我止了血,妻才嘘了口气,又背我爬上三楼,将我轻放在病床上,搡好被子,掏出手帕,来不及擦一下自己满脸的泪水、血水、汗水,却轻微地帮我拭尽鼻孔周围残存的血渍,并轻轻问:“痛吗?”,我摇摇头,看着她娇弱的身体和疲倦的面孔,我心里升起一股融融的暖意,前段时间的种种怨嗔都化作烟云,我紧握住妻的手冲动而又童雅地说:“其实你好温柔的!”妻微笑地看住我说:“温柔不是写在脸上说在口上的,而是应该藏在心里!”
对!妻的温柔是深藏在心里的,而唯有藏在心里的温柔才是真正的似水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