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段子很多80/90后应该听过。
青岛老城区不积水得益于德国人修建的下水道,下水道损坏中国没有零件维修,发邮件给德国之后在下水道附近发现了油纸包的全新零件。
一个日本酒店女员工,在刷完马桶后,直接从马桶里摇了一碗水喝下去了,为的就是证明马桶已经刷的很干净了。
犹太人很爱看书,为了从小培养孩子的阅读兴趣,在书里涂上蜂蜜,吸引孩子对书的兴趣。
诸如此类的段子还有很多,甚至被网友编成了顺口溜:德国良心下水道,美国霸气小护照;日本马桶水能喝,纽约下雨不会涝等等。而这些经典段子其实都来源于《读者》《意林》等国民杂志。
闲暇时间,捧起一本《读者》或《意林》曾是几乎每个80/90后的记忆。但在这些年,《读者》《意林》的关注度越来越低,看的人也越来越少,悄无声息的消失在时代的浪潮中。
1、 启蒙阅读的兴起
任何事物的出现和消逝都有迹可循,杂志也是如此。
《读者》的兴衰,源于时代的变化,时代造就了《读者》的成功,也让《读者》走向落寞。
在上个世纪80年代初,国人经历了约十年的精神空白后,迎来了高考恢复和改革开放。一时间对于文化启蒙的呼唤和外部世界的好奇,席卷了全体中国人。
缺乏信息获取渠道的年轻人们省下饭票钱、车票钱买书,像饥饿的白蚁一样吸收知识。
在这样的背景下,如果有一本内容多元,包罗社会百态的书刊出现,那一定会受欢迎。
1980年秋,甘肃人民出版社的编辑胡亚权和郑元绪,意识到了这个机会,决定办一个这样的综合性文摘类杂志。
结合当时的社会环境,二人定下“博采中外,荟萃精华,启迪思想,开阔眼界”的16字办刊方针,开始到处搜罗文章。
1981年4月,借鉴了美国《读者文摘》的甘肃版《读者文摘》正式问世。红底的封面,配上女明星的侧脸,首期的《读者文摘》,充满了改革开放的新风。
内容上,也确实做到了多元,既有《飞碟与UFO》这种充满神秘气息的文章,也有《原谅我吧,妈妈》等国外稿件,还有趣味十足的《植物也有感情》等科普文。
值得一提的是,放在杂志首篇的文章,是张贤亮的小说《灵与肉》,后来这篇小说被拍成了电影《牧马人》,前段时间的网络流行词“老许,你要老婆不要?”,就出自这篇小说。
当下年轻人羡慕电影里表现的纯真爱情,却想不到这篇小说曾发表在他们很少留意的《读者文摘》上。
其实首期的《读者文摘》并不被看好,当时印了三万份,准备放在新华书店销售,没想到新华书店的负责人却问到:你们甘肃能办出什么杂志?
当然后来的销量狠狠打了负责人的脸。
《读者文摘》以较大的篇幅刊登西方优秀文学作品,介绍国外的知识信息。许多刊登在册的稿子都是国内首发,甚至是直接从国外期刊上翻译过来,对国内读者而言十分新鲜,这使得《读者文摘》销量大增。
创刊的第一年,《读者文摘》发行量就突破了9万份,接下来几年更是迎来了爆发式的增长,1984年直接突破100万份。
到了1991年时,仅仅是月发行量,就突破了200万份。
那时候虽不至于人手一本,但在长途客车、卧铺车厢、街头小巷,总能轻松看见《读者文摘》的身影。
据编辑部回忆,当时最多一天收到了9麻袋读者发来的信件,其中有推荐文章的、有写读后感的、也有探讨办刊方向的......
发行量高歌猛进的《读者文摘》很快引起了美国版《读者文摘》的注意,因为名称双方争议许久,在1993年,以甘肃版《读者文摘》改名为《读者》结束了这场纷争。
而比起“改名”而言,更让《读者》难以抉择的,是刊物自身的定位问题。
90年代随着社会经济迎来新发展,人们开始不断探索时代文学新的发展方向。
这时候的《读者》想过改变定位,但最终还是选择了不变。
在坚持原办刊方针的前提下,《读者》逐渐稳定了属于自己的风格,这种风格被后人总结为“鸡汤+窗口”。
《读者》创始人之一的胡亚权在后来的采访中对此解释道:“我们想要告诉中国读者,其实这个世界上还有太多我们不知道的美好事物、高尚行为”。
于是,《读者》结合“鸡汤+窗口”,抓住阅读者的需求,选取了各种有意思的国外故事刊登,为知识分子补充精神食粮提供了参考。
例如90年代《读者》刊登过的一篇神作,名叫《夏令营中的较量》,相信很多80/90后看过。
文中描述中国孩子和日本孩子来到内蒙古草原,参加探险活动。其中中国儿童在探险夏令营中表现得怕苦、脆弱,与日本儿童形成了鲜明反差。
里面举例说到:中日两国孩子负重20千克,被要求步行50千米路,而若按日本人的计划,本应该步行100千米。
这种如今看起来非常片面荒诞的内容,在当时却被很多人深信不疑,甚至广为流传。
而诸如此类的文章也为《读者》后来的负面评价埋下了隐患。
2、心灵鸡汤的盛行
其实在90年代末,《读者》可能也意识到了这种文章会有歧义。
对外提出了贴近时代、贴近生活、贴近读者的新口号。在内容上,除了传递国外文化外,还增加了纪实文学、社会批判、探索文化等篇章。
不得不说,这一时期的《读者》内容质量非常高,甚至至今还有不少人在找老版本阅读。
然而进入21世纪没几年,又一个新的时代产物出现了。
2001年我国加入WTO后,经济迎来飞速发展。
一方面市场经济让我们对于未来生活热情高涨。
但另一方面,也让大家的生活节奏无形之中在加快。
于是诸如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好好学习就能考上清华北大,努力工作就能开上桑塔纳的新式心灵鸡汤开始出现在了《读者》上。
这些心灵鸡汤类型的文章,在写作方式上,通常是一个故事配上一个感悟,通过各种案例总结人生哲理,标准的初中生文体。
例如,《读者》刊登过一篇经典鸡汤文,讲述一个妹子面试的时候,捡起了一本扔在地上的书,最终感动了老板面试成功。文章的结尾,强调了注重细节的人才能成功。
站在当时的角度看,这样的文章简直太棒了。
既能传递出一种让人努力向上的价值观,又能轻松的通过模仿来提高写作水平。一时间得到了很多老师和家长的喜爱,学生们也多了一个任务,就是摘抄《读者》的文字。
相信有不少屏幕前的小伙伴,接触《读者》的原因就是老师推荐的。
当然不仅《读者》搞鸡汤,其实真正把鸡汤文发展壮大的是《意林》。
《意林》由长春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在2003年创办,早期名叫《春风》,属于纯文学性的期刊。
可惜文学期刊不受欢迎,《春风》的发行量不足千册,创作团队只好改变办刊路线。
在参考了当时市场占有率很高的《读者》后,《春风》改名为《春风•意林》,打出了“一则故事,改变一生”的励志口号。
将眼光瞄准了以学生为主的青少年人群,用短小精悍又兼具趣味性和哲理意味的励志文章迅速吸引年轻受众的关注购买。
其实直白一点,所谓的“一则故事,改变一生”在现在看来就是鸡汤。只不过在当时,更多的称之为传递正能量和提供精神养分,是符合时代需求的产物。
2003年7月,《春风•意林》首期上市,市场反应强烈,之后发行量成倍增长,到2004年底就突破了50万册。
销量稳定后,《春风•意林》做了一些调整,把名字改成了《意林》,由月刊变为半月刊.
同时开创了一些新栏目,例如心灵鸡汤、世间感动、非常故事、成功之钥等。
总之,在内容上,意林仍以“励志文化”为核心,以生命、生活、成功、亲情等永恒的话题设置栏目。
这也注定了一个问题,就是《意林》的目标群体大部分是学生。
相比之下,注重多元化的《读者》精品文章更多,可读性更强,适合的人群也更多。
两者各自在不同的赛道前进,《读者》依靠广泛的群众基础成为了亚洲第一期刊,意林凭借学生群体,迅速发展壮大为最具影响力的中文期刊之一。
3、互联网时代的冲击
但时代的产物,总会无可避免的被下一个时代取代。
互联网的兴起,把各类资讯方便快捷的摆在了读者的面前,书报逐渐退出了大众的视野
其实在阅读媒介的变迁中,《读者》并不迟钝,很早就实现了杂志内容电子化,只是依然逆势难为。
2012年中下旬,《读者》的官方APP登陆了苹果应用商店,并于同年开通官方公众号,但影响力有限,很少有人会选择下载专门的APP去付费阅读。
2018年,《读者》甚至被爆出快发不出工资,虽然后来证实是乌龙事件,但客观讲,纸媒杂志生存形式确实不容乐观。《读者》营收逐年下降,《意林》下属的《意林小小姐》在今年1月份停刊,《青年文摘》更是没了声音。
除了互联网带来的信息接收渠道改变,《读者》们面对的还有更加无解的“内容功能性陈旧”。
《读者》《意林》等主攻的心灵鸡汤长期抚平中国人心里的毛躁,不过随着时代的焦虑积累到一定程度,鸡汤的边际效用逐渐降低,甚至起反作用。
无论是面对前几年戾气满满的“咪蒙体”,还是近些年围绕“躺平”和“摆烂”、“后浪”和“二舅”的争论,《读者》奉上的鸡汤都显得格外无力:在逼仄的现实生活面前,过分抽象的云淡风轻显得意义单薄,甚至有些讽刺。
至于了解外部世界,中国人就更加不用依赖一本文摘了。
通过网络,通过影视剧,甚至通过旅行、留学,大家都能够以更为直观的方式对接世界,用《读者》上的翻译美文看世界,终究还是隔了几层。
最尴尬的是,当已经足够熟悉世界的读者们,回过头再看《读者》那些描述时,一些争议就出现了。
这也是《读者》和《意林》如今被广泛吐槽的原因。
时代的变化冲击了《读者》们的办刊理念,然而《读者》们还没有做出改变。
以《读者》为例,在80年代初特殊背景下确定的“博采中外,荟萃精华,启迪思想,开阔眼界”办刊方针,至今没有改变。
试问在信息量爆炸的新时代,这样的方针还适用吗?
4、结尾
归根结底,《读者》们顺时代而兴,在时代的红利期,他们没有做错什么。
无论内容好坏,至少都是符合那个年代受众所需要的。
尤其在网络普及不够、课外书籍匮乏的年代,从文笔和隐喻等角度,对于广大学生来说也确实具备参考价值。
但现在的年轻人有了自己的价值观和审美,也找到了更多更好的认识世界的方式
也许会有人为此感到惋惜,但是时代的发展就是如此,从来不会为了某些人某些事情而停留。